人间所有的童谣都来自于乡村,有很多是产生于月亮。无论是那一弯如眉的新月,还是那一轮如铜锣般圆的满月,都是一艘艘满载童谣的船,它从远古航行到现在,它遨游、漂荡在万里天河,不时将一首首动听的童谣撤落给在月下嬉戏的孩童,于是童谣就像那遍地的月光,布满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童年时唱过的与月有关的童谣真是太多了,信手就可捡拾几首来:“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背笆篓,一背背到汉阳口,汉阳口,三瓶油,三个大姐会梳头,大姐梳的盘盘头,二姐梳的插花头,只有三姐不会梳,左一梳,右一梳,梳个狮子滚绣球。”又如:“大月亮,小月亮,哥哥在堂屋里学篾匠,嫂嫂在灶屋里蒸米饭,不给哥哥吃,不给哥哥尝,哥哥背起袋子跑落他个娘……”
童谣来自月光下的院落,来自月光下的打谷场,来自月光下的葡萄架,来自月光下的老奶奶。
什么是童谣?古人说:“童,童子。徒歌曰语。”“童子歌曰童谣,以其出自胸臆,不由人教也。”大体说来,童谣就是指传唱于儿童之口的没有乐谱的歌谣。童谣的定义为何?诗经大序说:“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童谣是在儿童间流行的歌谣。说简单通俗点,童谣,应该是由一代代人口耳相传的,在儿童口中传唱的,带浓厚的地方特色,诙谐幽默、音节和谐,形式简短的读来朗朗上口的歌谣。
“嘟啊嘟,骑马崽,上岳州;岳州来哒兵,快点打转身”、“一伢子跑,二伢子追,三伢子捡角钱,四伢子买,五伢子吃,欠得六伢子涎直滴,六伢子你莫急,今天晚上办酒席,几点钟?两点钟。你躲在庆下莫做声,做了声的吃丁公,不做声的吃花生”。这些童谣都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如果不用湖南话去读或许就不押韵脚。但这些童谣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诙谐幽默、音节和谐,形式简短,读来朗朗上口。
童谣它还肩负着训诫教育孩童的重任。在我的故乡流传最广的,是一首叫《花鼻子》的童谣:“花鼻子花,上长沙。跑到长沙滑一脚,转来读幼学。幼学难用心,当不得去卖针。卖针难数钱,当不得去挑盐。挑盐难挑担,当不得烧木炭。木炭难出窑,当不得挖瓜瓢。……”毫无疑问,这是一首带着训诫意味的歌谣,讽刺那些三心二意、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一声扑通跳下水;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两声扑通跳下水;三只青蛙三张嘴,六只眼睛十二条腿,三声扑通跳下水”——这是我记得的最长的一首童谣,它对儿童在认识数字上有着很大的启蒙作用。教儿童认识数字与事物的童谣最多,如“什么是鸡不长毛,田鸡是鸡不长毛,什么是鹅脖不长,企鹅是鹅脖不长,什么是牛不耕田,蜗牛是牛不耕田,什么是马不拉车,河马是马不拉车,什么是猫不捉鼠,熊猫是猫不捉鼠,什么是虎不上山,壁虎是虎不上山”。另外一首:“七个妞妞来摘果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七个妞妞来摘果,七个花篮手中提,七个果子摆七样:苹果、桃儿、石榴、柿子、李子、栗子、梨”。这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一首首童谣。
有的童谣并没什么大的意义,如《扯白歌》:“瞎子写了一首扯白歌,哑巴唱得笑呵呵,十八大姐蓄光头,和尚辫子就地拖;枫树尖上鱼扮子,洞庭湖里鸟做窝;对门山上兔赶狗,野鸡抱着才狼梭……”现实中种种荒诞不经的事,一到童谣中,俱成了奇丽可爱的风光。家乡的人们见面聚谈,如果哪位吹得有些离谱儿了,立马有人说:“嘿,又唱‘扯白歌’了。”又如“大菩萨,细菩萨,保佑癞子生头发,一生生得多,生一后颈窝;中间不生生团转,戴了帽子看不见。”过去,麻子与癞子多,这首童谣是戏言癞子的。经过数十年、数百年时间的考验;它的音韵美和比喻美及诙谐美,是现在创作出来的童谣无法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