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城市的广场、街心公园或街道边、小区的空地,甚至在一些地区乡镇的中心区,早晚都可见到蹁跹起舞的人群。这蔚为大观的场景,成为一道引人注目的美丽风景。跳舞不再只是人们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娱乐、健身活动,而且成为了一种文化,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晴和的傍晚,城市的广场上很热闹,而动人的舞曲让它变得更加鲜活。若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舞者中大多数并非年轻人,并且舞艺高超者也往往是那些中老年人。他们比年轻人舞得更自如,舞得更陶醉,更洒脱。面对此情此景,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们中许多人虽然仍以曾经的方式生活着,展示着他们成熟的一面,但在他们心中却仍是充满梦想的青年,而他们正过着的,正做着的,也许正是他们年轻时曾经渴望过的。人望幸福,树望春。一个人年轻时的梦想待到年老时才实现,有谁不倍加珍惜呢?我心中突然跃出一个闪光的词:潇洒。在我看来,“潇洒”不应像词典解释的那样苍白,它当是经过人生悲欢苦乐的历练后铸成的诗行,要不然它不会那么动人;它当是人生风雨之后的彩虹,否则它不会那么绚丽;它还应是人生的一种境界,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有魅力,使老年人变得如此年轻。
望着这些逸乐的老头、老太太们,不禁勾起我对一段往事的回忆。一种莫名的辛酸忽然袭上心头。
中学时,学校附近就是长沙市工人文化宫。里面有电影院、游泳池、舞厅、阅览室等,还有假山和花园,是我常去光顾的地方。但在那众多的文化娱乐设施中,我唯一没有进去过而且感到最为神秘的地方便是那座永远大门紧闭的舞厅。因为大人们凭票入场,孩子们却禁止入内。那些出入舞厅穿着时髦考究的男男女女吸引着我们好奇的目光。每当舞曲响起,孩子们就像粮食仓库外面一群贪婪的小麻雀,一个个贼头贼脑地趴在窗户上窥探。后来,我发现我们学校的邓贻训老师经常去舞厅里跳舞。邓老师是位年青的男教师,时年三十岁左右,未婚。他并不是我的任课老师,只是我和他都常年在假期里住校,还经常一起到湘江去游泳,所以很熟悉。但我却从来没有问过他舞厅跳舞的事。后来他因为跳舞的事受到了批斗。批他的人说他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到舞厅去跳舞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据说在批斗会上他还为自己辩护,说什么中央领导也经常参加中南海的周末舞会。这下可好!旧官僚家庭出身的狗崽子胆敢污辱革命领袖,罪加三等。不久他就被“造反派”遣送到农村劳动改造去了。那时,我已经“上山下乡”去了偏远的湘西南农村。在插队的地方我曾收到过他的来信,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心灰意冷。说唯一的想法是能在农村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成家以了余生。后来因社会动乱,世事浮沉,人事两茫,我们便失去了联系。
转瞬间四十多年过去了,人间已沧海桑田。邓老师现在应是古稀之人,不知他人在何方,是否健在?如果还能跳得动舞,他一定会跳得特别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