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 泽
湘北桃花山下有个红烈村，虽是个不上2000人的小山村，但非常出名。红烈名气之大原因有三：一是抗日战争时，这个村的村民自发组织抗日，用鸟枪与大刀干掉了几十个日本鬼子！这在中国的抗日战争史上也是要大书特书的；二是那个小山村里出了一个既是将军又是大作家的方之中，方之中官至河北省军区副司令员兼天津警备区司令员，同时因写小说与诗歌成为中国作协会员，担任过天津市文联名誉主席；三是听说红烈村的孩子都会读书，自新中国建立以来，这个只有几十户的小山村考上大学的有80多个。考上清华、北大等重点大学的也有几十人，红烈红烈，人人都说那地方真正是物华天宝，地杰人灵。
20年前我就知红烈的名字，但由于地处僻壤，交通不便，一直没去过。这次应朋友之邀去红烈，我很是有些欣欣然。
早上起来，大雾，几十步内不辨东西南北，到九点，雾仍没散的迹象。按我的经验，十时左右雾应散去。吃过早餐，启动车子，打开大小雾灯，沿长江大堤向红烈进发。
一个小时后就到了长江边上的华容县砖桥镇，朋友早派人在镇上等候了，这时雾已经稀薄了些。我跟在他车后往红烈进发。
红烈是靠近长江与洞庭湖的一个小村子。乡村公路九曲十八弯，但都是水泥路，有的还是两车道，这些年农村的变化真大。车在乡村公路上行了30多分钟才到，可以想象原来没修水泥路时，要靠走路进一趟红烈会有多么困难！进入红烈时，雾渐渐散去，地形也慢慢由湖区过渡到丘陵地带了，不时可看到小小山包，以及山包上的常绿乔木。车子又拐了数个弯，经过数座小山丘，有大湖豁然横在眼前，带路的人将车子停在一个绿树环抱的农家砖屋前，说到了。
红烈给我的感觉简直是世外桃源。这里依山傍水，水是大水，叫大荆湖。湖水看上去不深，却一望无边，据说是原来的洞庭湖一角，若干年前与长江相连；山是青山，一座一座互不干扰，各自为政；山都不高，长着竹子松柏，青翠异常。一户户农家散落在一个个山包上，房子都做得很好，一半是贴了瓷砖的两层小洋楼，也还有一半是红砖平房。一户户农家掩映在树木竹林之中，看似相去甚远但又鸡犬相闻，无疑是人居最理想的地方。
已是上午10点多了，这时的雾已完全消散，阳光万里，整个世界一片澄明。秋阳下，一树树红得透亮的柑橘悬挂树枝。孩提时这些东西在生长期就是我们猎取的食物，而今熟透了仍挂在树上，作了自然的景观，真的是现在的生活水平高了，吃的东西应有尽有了。
红烈村空旷，山地与湖滩面积大，大面积的湖滩都栽种着意大利杨树，据说三年后这些树就能卖到100元一棵，种树时农民都与当地造纸厂签订了合同。
红烈的朋友老徐是16年前在广东认识的，多年的交往，在一起聊天时总会说到自己的家乡红烈，说起家乡如何的美，我也就跟着陶醉了。
当然，红烈还有一个最吸引我的地方，那就是红烈土地的古老、神秘。
若干年前，我收藏的几件古陶瓷就是出自红烈。那是几件宋瓷，如冰类玉，晶莹圆润，我一直视若珍宝。徐松柏说他家乡历史上是个古码头，小时候在湖边上到处都可见到这些瓷片，那些旧的坛坛罐罐就更多了。这些描述简直让我听得目瞪口呆！红烈果真这样有历史吗？果真这么有文化底蕴吗？红烈的抗日故事，红烈的古陶瓷，红烈的大荆湖，都深深吸引我。
到得红烈，所见景观果与友人描述的一样。大荆湖方圆有上千亩吧，若是涨水季节，应有2000多亩，那时的水也应到了友人家门口，“常有几斤重的鱼游到菜园子里去”的美谈我相信绝对不是朋友杜撰的。在大荆湖大堤另一面，是一个有数十万亩的大湖，属于国营渔场管辖。越过大荆湖堤坝，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水天一色的景观。这些水域原都是洞庭湖的一角，因千百年来泥沙的淤积，湖床的上升，湖已支离破碎，但尽管这样，眼前这个大湖仍不失大家风范。
正是瘦水季节，湖床裸露，仿佛也是专门等着我们去走近。我们一行大小10多人在湖床上开始了“考古”。才走几步，我就看到了一个陶器，是个斗笠碗的残部，后又看到几个陶质高脚杯残件，虽没有一个完整的器物，但这都足以让喜欢古陶瓷的我激动不已。从造型看，这些都应是宋代以前的器物，有些陶片的年代还可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千百年来，这些古陶片就这样在湖底沉睡，坚守着它自己秘密，大风大浪的天气便在水底下随暗流涌动，任波浪淘洗。
所有的古陶片都十分的松脆，用手指一捏即成粉末。我们越往湖中走看到的古陶片越多，这里真的如朋友说曾经有一个古码头，抑或是一个古战场？那个高脚杯是宋江醉过酒的抑或是被曹操对酒当歌过？不得而知。我想这问题只有那些陶片自己知道了。
在友人家吃了丰盛中餐。那真是难得的一餐，席中有大荆湖的才鱼、黄鳝、鲫鱼，还有友人自家打的豆腐，家酿的谷酒——我真不知如何形容那份美味。微醺后，我们一起去看了烈士纪念碑。那里是红烈的最高点，树木蓊郁。友人说当年日军侵入时遇到红烈村民的顽强抵抗，红烈的几十名村民用几十把鸟枪守在这个山头与拿洋枪的日本鬼子打了几天几夜，数倍于我的日军最终也没攻克这个山头，却留下几十具尸体。据说战斗进行得十分惨烈，红烈村民也阵亡了几十人。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成了爱国教育的阵地，开国元帅贺龙为这里的烈士纪念碑题了词。每年清明节，这里繁华盛开，方圆百里的青少年来都来这里缅怀先烈。
红烈，的确是个不寻常的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