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湿地是世界著名湿地，物产富饶，是候鸟天堂、梦里水乡，也是世界最大的芦苇生产基地之一。每年秋末冬初，近万名来自云南、贵州、湘西等偏远山区的割芦苇工人像候鸟一样涌入洞庭湖边的芦苇地，开始为期三个月左右的割苇生活。
    他们这些人中有六十多岁的阿姨，也有三个多月的娃娃。他们睡的、用的，连厕所都是用芦苇搭建。他们沉默、卖力，目标简单而明确。从芦苇丛到芦苇棚，从睡觉的帐篷到吃饭的帐篷，就是他们近100天的生活圈地。没有电，他们在广阔的天地间重复着闭塞而单一的劳作。
年末的最后一次丰收
    11月19日早上7点，小雨，洞庭湖上的气温4℃。36岁的奉兆东从温暖的火炉旁穿上冰凉的雨靴，带上镰刀，往西边的芦苇荡走去。奉兆东是邵阳隆回县人，今年是他第4个年头来东洞庭湖割芦苇。每年冬季，奉兆东就带着妻儿父母和村里人一起，到东洞庭湖畔割芦苇。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还带着刚满3个月的小儿子。
    芦苇已经枯黄，一阵寒风过后，芦花漫天飞舞。“现在割还不是很冷，再过一个月，这里温度会降到零度以下。”跟着奉兆东没走几步远，锋利芦苇就差点划破记者的鞋，奉兆东说，割芦苇的村民只能穿雨鞋进芦苇荡。
    奉兆东是割芦苇的一把好手，他左手利索地把芦苇揽在身后，手中镰刀一挥，割下的芦苇便被他夹在怀里，等割满一大把后，就随手放在脚下堆放起来。割完一片区域，奉兆东便回到堆放芦苇的地方，用芦苇条捆成捆，等待被运走。
    中午12:00，忙碌了一上午的奉兆东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此时，妻子已经做好了午饭，他们的午饭很简单，一碗米饭、一盘素炒白菜、一瓶辣椒酱。“冬天在老家没什么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割芦苇虽然累点，干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又能挣钱填补家用。”奉兆东吃完又立即赶往了地里。
    “我一天能割120多捆，能卖140块钱，我们这里还有更厉害的人！”割芦苇如此辛苦，但奉兆东还是笑着对记者说，“虽说起早贪黑割芦苇不容易，可这样挣来的钱花起来踏实。等芦苇割完了，也到春节了。勤快点，我们两夫妻过年能带1万多元钱回家。”
    金黄色的芦苇荡是他们这群人年末的最后一次大丰收！
乐观而坚强的老太太
在一片枯黄的芦苇地里，一位老太太引起了记者的注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显得很清瘦，但很有精神；上身是青色粗布衣服，粘上白色芦苇花，星星点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下身穿黑色长裤，脚下一双洗得有些褪色的解放鞋。老人个子不高，背稍显得有点儿驼，她左手戴着一只白色劳保手套，扶着芦苇，右手挥动着一把长长的月牙形镰刀，一根根地砍着芦苇，动作很是干练。
    她叫何贵秀（谐音），年龄已进入古稀之年70了，可她那收砍芦苇、捆芦苇等动作，还是老当益壮，一点也不马虎。
    她忙一天，能砍40来捆芦苇，每砍一捆芦苇，收入1.4元钱。
    老人向记者介绍，她是怀化通道县人，这个季节的农村都没什么事情做，跟着儿子媳妇一起来割芦苇，也好赚点钱回去补贴家用。说完，老人砍好一捆芦苇，抱在腰上，脸上露出乐呵呵的笑容，生活如此艰辛却依然是如此开朗，让记者及现场的志愿者都为之感动。
希望孩子能改变命运
    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奉兆东和邵阳隆回老乡住的地方十分简陋，一些芦苇、一张塑料布就简单地搭建成一个棚子，从家乡带来的被子往地上一铺，10多个人就挤在铺满芦苇的草席上，“晚上有很多虫子、老鼠爬来爬去，有时候通宵都睡不着。”芦苇工们往往在这里一住就是两三个月，今年30岁的杨条妹告诉记者，她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希望孩子能改变命运，不再受这种苦。
    杨条妹是邵阳隆回县人，记者看到她时，她正在逗弄自己1岁多的孩子。而在这片芦苇地里，有同样情况的就有四个小孩，有的才几个月大，被妈妈背在背上洗衣，有的在昏暗的芦苇棚里喂奶。“村里有点文化的人都去广州打工了，我没文化，只能来这里割芦苇。”杨条妹说，她没上过学，很久没写过自己的名字，很多时候，她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你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割芦苇呢？”“割芦苇的时候，把孩子放在地里，让孩子自己爬。”杨条妹说，孩子这么小就跟着自己受苦，她心里很难受，只希望能多割点芦苇，多赚点钱回去，送孩子读书，希望孩子能靠知识改变命运，不再受这种苦。
    同样带着孩子割芦苇的还有杨条妹的妹妹杨好妹，她背着三个月大的婴儿进芦苇丛，利用休息的时间给婴儿喂奶、换尿布，婴儿似乎知道父母的艰辛，坐在一旁的小推车上不哭也不闹，静静地看着父母劳作。
    这样的场景，这样恶劣的天气，也不免让现场的志愿者们有些心酸，志愿者们立即从爱心物资里找出婴儿衣服，为孩子穿上干净温暖的棉衣。
芦苇荡中的异乡人
    为了节省费用，这些勤劳的芦苇工就地取材，用芦苇搭建窝棚，吃住在窝棚里。窝棚里没有丰盛的午餐，没有电灯电视，没有节假日。小小的窝棚，湿湿的窝棚，黑黑的窝棚。他们睡的、用的，连上厕所的茅坑，都是用芦苇搭建。
    岳阳县湖州管理局北洲芦苇场中洲站郑国军经理告诉记者，因为工作辛苦，条件简陋，现在芦苇工并不怎么好找，很多人不愿意做，他们也在尽量提供好一点的环境。
    像奉兆东、杨条妹这样的“芦苇客”，芦苇场有很多。据了解，仅岳阳县就有6家公司管理不同的芦苇场，27个站。郑国军管理的站叫岳阳县湖州管理局北洲芦苇场中洲站，年收割量为5000吨。27个站年收割总量约为15万吨。郑国军告诉记者，这仅仅只是岳阳县湖州管理局的芦苇产量，如果加上华容、君山等芦苇场的产量，岳阳地区每年的芦苇产量应该在30万吨左右。按照每人30吨来计算，岳阳每年共有1万余人收割芦苇。
    这一万多人，大都来自湘西、四川、贵州等偏远山区。每年11月到次年1月，这1万多人成群结队涌入这片湖区，安营扎寨，把自己的身影埋藏在浩瀚的芦苇中。三个月的辛苦劳作，可以供一个孩子读书，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未来的全部希望。
    这片芦苇荡中的芦苇工，只是千千万万芦苇工中的一个缩影，他们憨厚而朴实，虽然辛苦，但没多少怨言；他们的目标简单明确，供孩子读书，希望知识能改变命运。
文/图 本报记者 李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