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鞭的地方

对于他 太阳可以掉下来
月亮可以掉下来
雄鹰可以掉下来 甚至
马可以打盹 先失前蹄
跌落在时间的悬崖
但马背上的骑士 绝对不能掉下
马鞭 如同马头琴的琴师
掉下琴弓 也许是神意
天骄成吉思汗 一箭射穿欧
亚手中弯弓还如草原平稳 可马鞭
流着他血液的马鞭 却掉在鄂尔多斯
这是亲情的引力 比昨天更快
于是 马鞭没有打醒黄昏
却打开一个心结 伤疤的花朵
住着他归阴的故乡
灵魂的天堂

此刻 这里的秋风
像马鞭 抽打着他的青铜骏马
也抽打着前来拜谒的人
是谁在 喊疼

◎黄昏的草原

秋天 把黄昏早早赶到草原
孤单空旷 热血的鹰
冲上天宇 拉不直炊烟的套马杆
套住落日 月亮提前放出羊群
寻找草原的秘密 可青草叼在
十月的嘴里
风倾斜身子 脚步在加快加密
像送一个王朝颠覆的消息
但羊马 骆驼 白桦树 丘岗
低头沉默 铁心守望家园
此刻 阳光将它们的影子
锯长锯短 立为栅栏
拦住草原泄漏灵魂
拦住远方镕金的阴山
成吉思汗的最后一支骑兵解散
蓦地 从那里射出一架飞机
是雕翎箭 直逼逃遁的夕阳
草原如血

转身时 我和马被草原吞没
一堆篝火 是我的魂

◎敖 包

在草原 神圣的是青青的草
一棵草招手 唤来一坝子羊群
一根草绊脚 跌倒一匹远行的骆驼
像背诵圣经似的 马借着月光
反刍草的短句 毡包里
牧人的梦圆在草尖

但比青草更神圣的是敖包
它站在草的头颅上
草原灵魂的出口
穿着蓝白哈达的蒙古袍
凸起石头的肌肉
从成吉思汗刀鞘里钻出来的风
吹老了草原 却吹青神的毛发
我屏住呼吸 面对面许愿
虽看不见它的眼睛
但灼人的气息 扑打
五色风马 和我的心
如马鞭抖动

动情的最是青草 匍匐百年
昼夜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