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林福访谈录
我是一个业余学者,也是一个有理想的行动者
记者:在湖南历史文化研究领域,何光岳、何培金、何林福,都是研究岳阳历史文化而出名的,又是岳阳人,有“岳阳三何”之说,你自己认同这个说法吗?
何林福:我不知道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都很好。但学术成就差异还是非常大的,何光岳先生的《中华民族源流史》和《中华姓氏源流史》两部书出版后,在海内外影响很大;何培金先生在对岳阳地方史资料的收集和整理方面也很有成效。他们两位都是靠自学成才,出了这么多的成果,都值得我学习。我尽管到目前止,已出版了10本书、发表了380多篇文章,一共有200万字。怎么说呢,“三何”,我是有点愧不敢当的。
记者:你做学问、写文章的时间是从哪里来的?
何林福:历史上凡是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人,无一不是珍惜时间的人。我的所有文章都是利用业余时间来完成的。比如,《江南三大名楼》是在春节长假里完成的;写《张谷英村》正值“非典”时期的“五一黄金周”。如果按时下流行的专业组、业余组来划分,我只能排到业余组里去。事实上,我只能算一个“星期天学者”,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业余学者。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带着情感与敬意研究岳阳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岳阳历史文化研究的,最初的动机是什么?
何林福:那还是在湖南师范学院读书时,当时并没有想到将来要成为历史地理学家,只是对历史地理有浓厚的兴趣,对知识有一份渴求。1975年《地理知识》杂志发表了我的《洞庭湖中君山美》一文,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收集岳阳历史地理的资料,着手研究岳阳。最初的想法,应该是出自对故乡的一份热爱。同时也是想从大处着眼,从小处入手,逐步培养自己做学问的驾驭能力。现在想来,兴趣可能是事业成功的起点。
记者:你为什么选择研究岳阳?
何林福:我主要是受侯仁之、谭其骧、史念海先生的影响。我国从事历史地理研究的大学者都有自己的研究基地,北京大学侯仁之先生重点是研究北京历史地理,复旦大学谭其骧先生重点是研究长江流域,陕西师大史念海先生重点是研究黄河流域。他们选择一个区域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便于集中精力进行全面系统深入的探讨,做出了大学问,成了大学者。对于我来说,这三位历史地理学家,不只因学识渊博,智慧超群,更因其人格和修养成为我追慕的目标。因此,我决定把岳阳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而将目光锁定在岳阳和洞庭湖上。我认为在历史文化研究中,越是本土的越是世界的。如果我们每一个学者都能从自己的家乡研究入手,然后进行整合研究,人们认识世界就会加快,并有助于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岳阳是一片美丽神奇的土地,人杰地灵,有很多东西值得研究。我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和工作,对她有深厚的情感。我曾在《岳阳楼史话》后记中说过:“研究历史是需要感情的,亦即对学问要怀着温情与敬意,而这种心灵的体会,往往需要外界的实物来刺激。”应该说,岳阳养育了我,我的研究就是对她的一种报答。
●我的学问四分在读、六分在走,是“读出来”和“走出来”的
记者:能不能介绍一下你的治学方法?
何林福:我的研究可做“四六分”,即四分在读六分在走。读就是读前人的书,从中汲取知识营养。一个学者的研究如果离开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就会寸步难行。像范致明的《岳阳风土记》,这是研究岳阳历史的小百科全书,不但要读,还要吃进去,化成自己的血液。当今社会是信息时代,书多得很,那就得有选择的读,读有用的书,向前人借智慧。还要注意收集资料,要有自己的藏书,供学习研究用。走,就是深入到实际中去研究问题,发现前人没有发现的新现象,发现前人未发现的客观现象之间的新关系,提出前人没有提出过的解决问题的新方案,这才叫创新。学者的生命就在于创新,一本书、一篇文章,如果没有创新,就没有价值。
记者:你具体的研究方法主要有哪些?
何林福:要说研究方法,我主要是做分合研究,也叫“拆零组装”。先选定一个课题,然后将其拆散,写成一篇一篇的文章,最后再把这些文章根据课题的需要组装起来,便成了一本书。我写《君山纪胜》就是先写过30多篇文章后整合成书的。这种方式很适合我。在做分合研究的同时,我比较注重综合性研究和追踪研究。
●学者是时代的证人,我希望自己做一个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学者
记者:你写文章喜欢修改吗?
何林福:我的文章和著作都是经过多次修改后才发表和出版的。我写东西很快,但出手慢,总是要反复斟酌。学者是时代的证人,要本着对历史负责,对读者负责,对后人负责的态度,不断修改完善,直到自己满意了才拿出去。我始终追求真实有用,在于利国利民,并将这作为学术研究的最高准则。像我的《岳阳楼史话》尽管修订了两次,我至今还在不停的修改,因为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是不断深化的。我希望自己做一个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学者。
记者:有人说研究地方历史文化是钻故纸堆,没有什么现实意义,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何林福:一个国家有自己的历史,一个民族有自己的文化,一个地方也应有自己的历史文化。作为岳阳人,如果对岳阳的历史文化不了解,可以视为一种耻辱,犹如一个人没有魂,一棵树没有根。当然,我们挖掘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是要从中汲取营养,发现它与社会、与科学的新关联,而不是为研究历史而历史。历史应以史致用,古为今用,这才是我们研究历史的目的。一个地方的开发,一个产业的形成,大多与历史有关。比如说旅游开发,如果不融进历史文化,就显现不出它的文化内涵。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历史地理学可为经济建设做不少的贡献。比如做城市规划就离不开这一点,特别像我们岳阳,作为一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在科学规划中,就更离不开历史地理了。
记者:从事地方文化研究路子会不会越走越窄,没有学术前途?
何林福:学术研究路子的宽与窄是相对的,取决于研究者的研究视角和知识面。如果用综合的方法去研究,路子只会越走越宽。我们把地方文化放在一种大的历史背景中去思考,就有着永远做不完的学问。就岳阳而言,尽管出版了不少反映岳阳的书籍,但有原创性的不多。我认为很有必要建立“岳阳学”,让本地人认识岳阳,让外地人了解岳阳。
记者:研究地方历史文化,难免会出现地方本位主义现象,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见解?
何林福:人都是有感情的,都会认为自己的家乡好。但作为一名学者,不仅要有平常人的一般情感,更应有一种历史责任感。本着对历史负责,对读者负责的精神,发扬“据事直书”的优良传统,还历史以本来面目,而不能做一个御用学者。对某些问题,有充分证据的,可以坐实;对那些一时还不能说清的问题,我们应当实事求是,可以存疑,不要给后人制造麻烦。学问,一个人是做不完的,还有待后人的补充和论证。
记者:2002年8月,你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中央电视台的“今上岳阳楼”的访谈节目,你的感受如何?
何林福:那年,中央电视台记者到岳阳就岳阳楼的有关问题采访过我,后来,我以岳阳楼研究专家的身份参加了那个访谈节目,让我感慨很多。岳阳楼不但是岳阳的一张名片,岳阳的城市标志,而且是湖南的一个文化品牌,只要读过《岳阳楼记》的人,都知道岳阳楼。节目在中央电视台连播了两次,在全国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有的大学把它作为教材使用。对我来说,也算是对岳阳楼研究做了一个总结性的梳理。我想岳阳的君山、屈子祠、洞庭湖这些著名的风景名胜也能这样做就好了,让其走向世界,让世人了解岳阳。其实,知名度也是生产力。
记者:今后还有什么新的写作计划?
何林福:我与李望生合作的《张谷英村》一书,已列为“中国老村丛书”出版,今年可与读者见面。在学术上,我是一个这山望起那山高的人。今后还是那句老话,在做好本职工作之余,继续从事岳阳历史地理研究。有时间的话,在景观美学和洞庭湖方面也想做些探讨,这就是我的学术目标。
后记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采访何林福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诗人艾青这深情的诗句。因为它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诗人对于祖国和故乡滚烫的赤子情怀,执着而深沉的爱。何林福也有这样一种情怀。正如他自己说的,我是带着感情与敬意研究岳阳。
岳阳,因为有了许许多多像何林福一样热爱她的人们,用他们饱满的热情与辛勤的劳动不断的研究她,宣传她,让她得以焕发青春的风采,放射出灿烂的光芒,让更多的人知晓她,了解她,她也因此拥有了更丰富的内涵,并作为一座历史文化名城而扬名海内外。在市委市政府倡导“民本岳阳”的今天,让我们更好地宣传岳阳,更多的热爱岳阳,因为,我们都对脚下的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记者:李芳梅
编辑:童 琴